以物读史

在中国航空历史博物馆展厅的展柜里，有三把木制的榔头。这个木榔头有什么用？和造飞机有什么关系吗？在航空工厂的车间里，这是非常常见的一种为零件成形、以及淬火后进行校修的多用途常用工具。能把这个简单的工具用好，考验着工人的技能水平。这其中，最有代表性的，就是航空工业沈飞一名叫陈阿玉的员工，70多年前，他就用这样一把木榔头，为歼5飞机研制做出了贡献。

木榔头在校对和敲打零件过程中不易变形，是当时工人经常使用的工具。展柜里的这个木榔头，凝结着老一辈航空创业者的智慧。

20世纪50年代初，在党中央“全国支援国防工业建设”的号召下，中共上海市委、上海市政府精挑细选了936人远赴东北支援刚刚成立不久的沈飞。这些人绝大部分是成熟的技术工人，他们来到沈飞后，大多成为生产技术骨干。　

众所周知，上海是知名的大城市，当时的沈飞还是在废墟上建设的关外之地，只有几座日伪时期留下来的破旧厂房和一座面积不大的旧办公楼。飞机场的周围，是一片荒芜的农地，散居着几户农家，疏疏落落的高粱地、苞米地，几座败墓荒冢，散落在蓬蒿、乱石堆中。这里的生活环境、工作条件与上海相比天壤之别。　

除了生产和居住条件差，还有饮食。当时的工厂食堂有大小灶之分，大灶是高粱米饭、玉米窝头和一碗白菜、茄子之类的大锅菜，每人每月伙食费8元钱；小灶的主食以白面馒头、花卷为主，有时也吃点大米饭，每人每月伙食费12元。陈阿玉是浙江省黄岩县人，从生活条件优越的上海来到沈飞，他成为一名型架钳工。当时正值航空工业的初创起步时期，工作和生活条件很艰苦，吃着高粱米饭，住着日伪时期留下的劳工房，夏天漏雨，冬天透风。陈阿玉的工资收入比在上海减少了一半，其上海的亲属生活也很困难，但陈阿玉没有动摇，还鼓励一起来的工友克服困难，坚持留下来。

1953年3月，陈阿玉任型架车间工段的工段主任。1954年10月，航空工业局向沈飞下达了试制米格-17（即歼5飞机）的命令。在新机试制开始，出现引进苏联机翼标准件结合交点变形、全机标准样件无法对合的难题，就连苏联专家都很挠头。陈阿玉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上。晚上下班，他也不回家，独自一人围着飞机转了一圈又一圈，左思右想。凭着丰富的经验，他大胆地想出手工校正变形的方法，冒着校正中整个交点可能报废的危险，动手用这个木榔头，小心翼翼、一点一点地将变形处校正过来，使全机标准样件的对合工作按期完成。　　

工友们都称陈阿玉是“神奇的榔头”，由于他钳工的技艺高超，被国家称为“超八级”钳工。陈阿玉也是沈飞成立后，第一个荣获“全国先进生产者”的国家级劳动模范，并出席了第二机械工业部和全国先进生产者代表会议。　

陈阿玉善于专研，为飞机标准样件、型架、模夹具制造等，做出了重要贡献，其中有不少发明创造，攻克了技术关键，替代当时紧缺的设备或材料，成功地使飞机研制按计划进行，并且节省了大量的资金、材料、工时等，有些革新项目提高效率几十倍。1966年4月，我国自行设计研制歼8飞机，沈阳所派出500余人来沈飞现场设计，陈阿玉作为厂所“三结合”的副队长，组织沈飞的工人和技术人员，为歼8飞机的设计提出了2330余条改进方案，被采纳的有1600余条，重大改进40条。并按改进意见制作模型，再按模型测绘图纸，有力地改善了飞机的工艺和性能。　

1979年12月陈阿玉退休，1984年12月病逝。2001年沈飞航空博览园创建，陈阿玉的家人将陈阿玉的遗物捐赠给博览园，其中就包括这把榔头。“我们家的一切都是沈飞给予的，是沈飞培养了陈阿玉，如果这些遗物还能发挥一点作用，我们全部无偿捐给沈飞，也祝沈飞越来越好！谢谢沈飞！”陈阿玉的家人这样说道。

“沈阳市先进生产者”“二机部东北地区劳动模范”“全国先进生产者”等众多奖项对于陈阿玉来说是一生的荣誉。一名钳工、一把榔头、无数条改进方案……他用自己的智慧和高超的技艺为新中国歼5、歼教1、歼6、歼7、歼8等飞机的研制留下了闪光的业绩。前有陈阿玉等老一辈航空人工匠精神的榜样示范，后有王刚、方文墨等大国工匠的传承创新，拥有工匠精神的他们，自觉在制造中不断改进工艺、在改造中努力突破极限，承担“制造”的功能，具备了“创造”的可能，成为中国航空工业发展的坚实基础。

时至今日，在数字化智能化的时代，木榔头依然被广泛使用。在那些机器无法实现的，最精细加工调校中，技能大师们还要拿起它，在一声声敲击中，将产品打造得更加精湛的同时，也把一种精神传递给身后的徒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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